十年后会是什么样

很多人也许都很羡慕腾讯。从OICQ到微信,QQ统治“社交”十年,微信接过大旗继续,市值成长为亚洲第一。或许在接下来的十年里,“社交”仍然会是消耗用户大部分时间的活动。

社交是刚需?

十年前我们手持诺基亚的时候,发短信是主要交流方式之一,即使是QQ,也因为硬件、网络等原因未能插足你和你女朋友躺在各自被窝里的“夜聊”。09年微博开始在新浪员工内部测试的时候,当时没什么内容,我记得我跟同事说:“谁会跑到这里来聊天啊?”

结果微博借助新浪在娱乐方面的资源和门户的品牌,打了一手名人牌,微博一下子火了。——这也说明当时的我too young too simple,不熟悉公司整体业务。

最后却是微信一举攻下了对话聊天这个手机主流业务。起初的微信并不比短信牛多少,只是把原本存在于通讯录、QQ的人际关系全都在微信里“提示”了一遍,生生地踩着手机厂商和电信服务商的肩膀上了位。而后又借助移动互联网的带宽优势,把原来干枯容易有歧义的文字交流,扩展成了文字、图片(及表情)、音频、视频四大信息形态。

现在人们谈论微信的成功,能说得出的成功理由太多了,本文目的不在于讨论这些。而是想问:社交是什么?

从“行为经济学”的角度而言,90%的社交属于人的本能范畴内的交流。行为经济学把“大脑的本能”称为“系统1”。有“系统1”自然就也有“系统2”,但是没有“系统3”。“系统1”和“系统2”是个模糊的概念,并不确指具体的大脑区域,而仅指活动方式。

通俗地理解,“系统1”的行为是自动的,是感性的,是粗糙的,是容易错误的,但也是最自然的。你感觉口渴、咽一下唾沫、举起杯子喝一口水,都是不假思索完成的动作,从来没有人提醒自己:“我感觉口渴了”。相对地,“系统2”负责思考和控制,“系统2”并非自然行为,也相对“懒惰”,能不做的就不会做。你正在看电视,忽然想到今天的工作或作业还没有做,你内心有个声音告诉自己:“没事的,我再看一会儿电视,晚点再做。”这就是人们津津乐道的拖延症,这并非“系统2”自身的决定,“系统2”的实际反馈是“现在不做是不对的”——这就是你内心的另一个声音。拖延症是“系统2”控制力不足的表现,你的本能——“系统1”过于强烈的情绪影响了“系统2”的正确反馈。

(本文所涉及的科学概念和理论,请参考《思考,快与慢》,作者丹尼尔卡尼曼,2002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行为经济学之理论均来源于实验。)

社交是人们大脑借助“系统1”之间的交流,大多数情况下,你是放松的,最主要的表现是:你是放松警惕的。这也侧面说明为什么很多人感觉“在微信上很容易交流,但当面交流却比较困难”。因为面对社交软件,你内心无比放松,而当面交流时,你受各种因素的实时影响。另一个客观现实则是:微信的交流常常引起误解或争吵,这也是因为放松之后最容易“口不择言”。

“社交是什么”

你很少能说清你为什么刚放下手机不久,又捡起它解锁去翻朋友圈。人们常说这是“社交需求”,但这并没有解释“社交是什么”。社交是认知放松状态下的交流,如果缺少这种“放松”的情绪,你必定很快会抛弃“微信”,正如你当初抛弃微博。

僵尸粉、广告、该看到的看不到不该看到的老让你看,不断地引起你的焦虑,焦虑是本能对外界的警惕——你对那些问题感到头疼,最终你放弃了微博。你也许还对朋友圈做微商的人感到厌烦,厌烦之后随之而来的是警惕,因为你不希望自己去买“她”的那些破玩意儿,于是你选择“不看他们的朋友圈”。

无论微信是如何成功的,无论它未来会如何持续发展,“社交是放松的交流”这一点无法回避。很多模仿微信的产品最后也遭遇了失败,原因可能有很多种,但核心的问题可能都在于没有创造一种能够让人放松的“环境”。

我们曾经也试图做过带有目的性的社交产品,最后都失败了,主要原因大概还是在于目的性太强,而并非所谓的强社交还是弱社交的区别——那只是“社交”产生后的差异。绝大部分社交产品,压根儿并没有成功的产生“社交”。大家都为了“产生社交”而刻意制造了各种主题,这种刻意报有明确的目的性,使参与者对他人产生警惕,刻意的社交是注定失败的。支付宝社交就是很好的例子,没人会在直接面对钱的地方放松警惕。

有反对的声音立刻会说:微信不也跟钱有关系吗?——你认识支付宝时,支付宝代表的是直接与钱有关的业务,这一印象不可能改变:“支付”、“宝”。而你认识微信时,你在放松地和朋友聊天——初入微信时,没有一个不是你的朋友。

陌陌因“约炮”而出名,而后依靠“兴趣社交”洗白了自己。尽管我曾当面听唐岩说,陌陌从未刻意制造“约炮”这种形象,但“约炮”确实是个“让一部分人对另一部分人放松(警惕)”的事情,于是陌陌实现了陌生人社交这一理念。至于后面的兴趣社交,无非也是找了个旗鼓相当的“安全”暗示而已。

VR社交交流什么?

十年后,你我是否还会“刚放下手机就莫名其妙的又捡起来再次打开微信”,这不得而知。但十年之后,虚拟现实的产品形态和内容形态想必已经非常成熟了吧,用户市场是否成熟自不必多言。

VR的社交会是什么样?脱离了“文字”这种延后式交流,只用语音,是否会有很多人感到紧张和无所适从?基于指尖的交流,你也许可以从容不迫,三思而后“言”。在VR中,还会有人努力去敲字母键盘吗?

语音识别或许会成为主流输入,比如你对机器说:“告诉我老婆今晚我不回家吃饭了。”那时候的机器,想必智能化程度更高了,就好比Google刚刚在Google I/O上发布的对话助手一样,没准还会纠正你的用词和语气,使其看上去更“温柔”。

但是你戴着VR设备,你身边正好有个同事,当你对机器说完上述那段话后,你摘下VR头盔,发现同事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你,或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你——下次你还会这样做吗?

基于VR进行信息交流,或许会是个伪命题,它缺乏让人觉得安全的基本保障,而你独处于某处的机会实在是不多。它也缺乏良好的“滞后式”交流手段,大多数人很少在公共场合发送语音,除非说的是无所谓的杂事,大多数人也很少不在公共场合中。

VR的社交也许基于场景更合理。这一产品本身的用途便是基于虚拟的场景:游戏、视频、和那些可能出现而尚未出现的工具。

我见过的号称VR社交的一些场景,要么是坐在虚拟空间里,脑袋上冒着莫名其妙的泡泡,要么是操纵一个虚拟小人,行走在虚拟沙盘上,长得更像一款游戏。这些设计都缺乏合理的、自然的依据。

我为什么要和一个陌生人坐在一个虚拟空间里,进行文字交流?仅仅因为我们在看同一部电影?坐在7排11座的你会很放松的坐在7排12座的那哥们儿边看电影边聊天吗?花时间去敲字?语音输入变成文字?

你一点儿也不放松。甚至,你在主动敲出一行字前会思索:他会回应我吗?你勇敢地敲出了(或说出)第一句话,对方默不作声,你感到尴尬无比,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下一次,你再次勇敢地准备敲出一句话时,你立刻联想到了第一次的尴尬,于是你按住backspace,删掉了你打的所有的字。

于是这样刻意勾画的场景社交,最终不了了之。

我听到过的关于VR社交最美妙的描述,来自于BeanVR的秦凯。秦凯是个看起来非常有头脑的人,我第一次听他谈天说地,是4月份在金山楼内的餐厅里。第二次则是在CJ期间的一次夜宵局,秦凯谈到了BeanVR希望实现的社交场景,非常诱人。

如果作为宅男的你可以跟你每天都去逛的那个主播房间里的美女,来一场“近距离”的互动,这带给你的感觉是不是比陌陌那头的美女给你发了一条消息更令你兴奋?举个例子而已,看客们就不要联想过头了。秦凯说,我们努力做到了把普通摄像头拍到的人物从场景中取出来,放到一个看起来更好的虚拟场景里。这听起来非常美妙,实际看到的时候,我回复的是:很惊奇!

技术本身遇到的问题,是可以攻破的。但社交双方所处的情境足够有说服力,则更为难得。最难得的是,为了满足这种有说服力的场景,选择把这个技术问题攻克下来。

我亲眼见到了demo产品的结果,脑海中自动联想了无数其他的可应用场景。最难忘的其实是秦凯在CJ期间会面时所描述的一种交流场面:一端的用户提供无数的VR实景或虚构的场景,另一端的用户可以不断地把自己代入到那个场景中,不同的用户在各种各样不同的场景中穿梭,以此来满足人们某种程度的身临其境的需求。而他最先实践的领域就是直播,一方是受关注者,另一方是关注者,天然的关系。

除此之外,我实在难以认同那些试图打造一个VR版微信的交流平台的社交思路。

微信已经把文字、图像、语音、视频形态的交流做到极致了,不可能再有一方超越它,这不是借助新的计算平台或新技术就能突破的。下一代的社交,除了人们正常的文字、图像、语音和视频交流之外,能够增加的,是体验交流,是共享体验,是能够将自身代入他人所在场景、能够提供自身场景供他人代入的体验社交。

十年之后,我们还会谈论话题、交流文字、互发表情,此外还会与他人共同感受和谈论某一种体验。这是虚拟现实之所以超越现实、提供跨空间体验之意义所在。


来源:极AR